据说,“刘”同流水的“流”, 许多刘姓家族沿着大江河流,扎寨安家。顺着鄱阳湖支流互惠河,余干的上兴刘家,湾头刘家,舍头刘家,兰头刘家……绵延伸展开来。

水流撞着山体,顺势拐了个弯,取名湾头(李家渡)村,村名是不是源于此?已无从考证。

村子筑在山上,傍着水。远眺,山和村倒影湖中,犹如一幅舒展的水墨山水画,令人身旷神怡,美不胜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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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曾一度繁华。鼎盛时期,村里星罗棋布着农具厂,食品站,粮管所,供销社,变电站,机修厂,养路段等国营单位。湾头大集市则是把这些点串起来的面,影响力辐射了整个下余干三分之一的区域。并且湾头石桥是石口,信丰,乌泥等大村通往余干县城唯一的南门户,贯穿全村的公路,车来人往,盛况空前。

交通枢纽和商贸繁荣,带动了全村许多人农闲时经商。小商小贩小作坊,小摊小卖小手艺,遍地开花,从而也涌现了一批能工巧匠。

仁里师傅,高小学历。早期给砖厂“烧土窑”,负责“看火”。砖烧得好坏,全靠“看火”师傅的功夫。火侯不到,砖有夹生黄土色;烧过了头,砖焦黑翘角难卖。恰到火侯,灭火,闭炉,封窑捂几天,出窑的砖,青色,敲之,铛铛有回响,这那看的是“火”,看的分明是人生啊!他烧的砖,质量上乘,从没失过手,远近“土窑”厂都争着抢着请他去“看火”,仁里师傅之名从此传开。

由于环境污染问题,“土窑”厂纷纷被勒令关闭。

上帝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会开启另一扇门。他是村里第一个修自行车的,集市一隅,摆上两张桌子,一桌铺满绣花的“花里”,一桌放打气筒胶水旧轮胎,这又是一种营生。以前补胎纯手工,锉,粘,锤实,用水检漏,上好,充气,一道工序算是完成。他许诺,下次如胎破原处,重补不要钱,对自己手艺的自信吧,赢得不少好评和回头客。他更有一手绝活,自行车三角架如果不小心碰弯压瘪了,按当时的水准,没有任何辅助工具,根本没人整得了。只见他拿回家去捣鼓一下,功夫不长,回来时,笑容满面。竟妙手回春,损伤部分几乎整理得完好如初,如此神奇,令人惊叹不已!

“雕刻花版”当时很流行,比如床沿边上镶嵌花版,平房梁间镶嵌花版,技术从浙江艺人传入。他看一看,瞧一瞧,摸一摸,回家就叫铁匠打了两把工具刀,就开工干活了。一个没拜过师,甚至没有半点工艺美术基础,全凭大脑的想象和灵巧的双手,抑或是浙江艺人精美图腾已根植于脑海吧,雕龙刻凤,刻花雕鱼……如神来之笔,天马行空,栩栩如生,堪称大师之作,大家抢着买,甚至有的要提前预约。

修锁,配钥匙,造手拉风箱,做二胡,修收音机,铺地砖……无师自通,无项不精。木匠笑着对人说,我还真的怕他抢我饭碗,哈哈。石匠则戏称要向他拜师学艺。甚至连端午节龙舟赛掌舵这事,在他掌控的几年内,龙舟赛屡屡夺冠。巧手和智慧神奇的结合,推着他的手艺不断提高,前行,仁里师傅的美名,如春风荡漾,家喻户晓。于是亲里邻间连凳子椅子缺胳膊少腿的也请他帮忙,他总是笑脸,来者不拒。不温不火,慢条斯理,修理得近乎完美,令人满意为止,能者多劳也。

自行车修好后他总是慈善地笑着问,咋样,满意不?客问收多少钱。又总是腼腆地说,钱不钱,手工活,你看着给就行。乡里乡亲,好像生怕多要了别人钱似的。从业多年,收入仅能,够家庭额外生活补贴。

他一生的主业仍是务农,记得生产队那时插秧,他第一个走下田,从田中间“扯势”。其它人再按他的模版,分别从他两边插开来,从而保证禾苗插得整齐划一,一片希望的田野。
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分田到户单干后,那些村里大集体的合作社和国营单位,纷纷如退潮的海浪,节节败退,渐渐解体,人去楼空,直至荒废。加上附近大村子的集市也纷纷成立,分争抗衡,客源被大量分流。特别是余信新公路一打通,以前诸村通往县城的唯一南门户,转眼仅成了湾头一个村的南大门。像一座久经雨水浸泡的山坡,暴风雨中,山体慢慢地滑向山谷,眼瞧着,拉不住……

仁里师傅快八十了,村桥头马路上一如喧哗。屋檐下,他孤坐在修自行车的桌后,戴着礼帽,听着匣子戏,牢牢坚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,紧紧坚守着自己最后的堡垒。电动车,汽车从身边川流不息,可是骑自行车的已近绝迹。再别谈没自行车修理,现在就连家家户户换上的弹子锁钥匙,结构复杂也配不了。当年辉煌的,引以自豪的手艺一点点被挤出历史舞台。他的心一点点被失落占满,常喃喃自语,我的手艺时代过去了,语气中溢满了无奈和苍桑。

朝阳映在湖面,村子从袅袅的炊烟中醒来。新农村建设使这块红土地又焕发了新的生机!桥下拦鱼的网横在桥洞,阻挡着飘浮的垃圾,流水哗哗地从中穿过,后浪推着前浪,滚滚向东,越流越远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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