擦鞋

傍晚，下起毛毛雨，天空又暗又沉。路旁几棵银杏树，随风飘下几片黄叶，贴在湿漉漉地面。两边摆摊卖菜的小贩，也在捡拾东西，准备回家。转眼，街上已是万家灯火。

朱兵和几个朋友聚在餐馆吃饭。酒酣耳热之际，一个斜挎着旧布包、穿着一身廉价黑西服，一脸稚气、头发濡湿的精瘦小伙子，进来说道：“叔叔，给你们擦擦鞋吧？”

一个朋友不耐烦地说：“去，去，去，年纪轻轻的，不好好学点知识技术，多挣钱，挣大钱，干这低贱之事。”

小伙子轻言细语地说：“我是在高职高专学校学知识学技术，节假日，打短工，挣点学费。”

“去，去，去，谁知你说的真的，假的。”

正当小伙子满脸涨红，嚅嗫着想分辨时，朱兵掏出50元钱，递给小伙子，说：“来来来，小伙子，给我们每个人皮鞋都擦擦，剩余的钱，不用找了。”

像遇着救兵似的小伙子，连忙说道：“谢谢叔叔！谢谢叔叔！”

小伙子擦完走后，大伙有点不解地瞅向掏钱请大伙擦皮鞋的朱兵。

只见朱兵端起茶杯，呷了一口茶，润了润嗓子，然后说道：“这孩子，让我想起我的儿子。十年前，我媳妇有病，种田只够填饱肚子，我只有进城打工挣钱，给媳妇看病吃药，还要供儿子上学，生活的担子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
“在建筑工地上，脏活，重活，危险活，别人不干，我抢着干，就是为了多挣几个钱。两三年时间，我从一个精力充沛，身材健壮的中年人，变成了一头发花白，弯腰驮背，衣服破烂的老头。那时，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：我是家里的顶梁柱，我一定要咬紧牙关，坚持挺住，度过难关，否则，自己垮下，没尽到一个男人和父亲的的责任，全家会陷入更大的贫困，甚至家破人亡。

“儿子考上高职高专后，我对儿子说，就是借钱贷款，也要供他读完大学。我儿子非常听话，也很懂事。学习刻苦，吃的穿的用的，捡最便宜的。节假日，别的同学，都出去游山玩水，吃喝玩乐，我儿子却在餐馆端盘子洗碗打工，上街头擦皮鞋，发广告单，推销商品，挣学费。”

说到这里，他如释重负般，缓口气，接着说：“儿子终于大学毕业，进入一家房地产公司当技术人员，后来升为高管，一年收入三四十万，还清了以前欠钱，给她妈治好了老毛病，又在城里又给我老两买了住房。还娶了一个同样是高管的媳妇，有了一个几岁的小孩，让我们再带。生活宽展后，儿子也不再让我打工，让我们享受天伦之乐。但我始终无法忘怀那段艰难困苦的日子。”

“给我们擦鞋的小伙子，我相信他说的实话。我们想想，现在家庭条件好的孩子，上了大学，忙学习，交朋友，谈恋爱，谁会去给人家擦鞋呢？既是上当受骗，下次遇到这种情况，我还会给他机会和捐给他的钱，让他们看到生活希望，努力做事。否则，过后，自己心里会长时间不安……”大家听后，若有所思。

饭后，朱兵和朋友们，走在回去的大街上，凉风掠面，天上乌云变薄变稀，新月涌出，银光乍现。沉浸在刚才故事的几个人，有如开悟得道，心灵浸透在如水的月光之中，一片清亮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