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屋后门外头的房檐下至今还挂着一对粪笼,一条水担。粪笼是我爷还没得病的时候用苹果树榾编的,水担是我爸以前当木匠时用桑木出的。
制作水担和笼鋬的合适材料可遇不可求,所以,一条桑木水担,一对软枣木粪笼,在我?儿可是高配,是我爷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视若珍宝的农具。
随笔的图片 第1张
叫个粪笼,可没装过粪。
记得有一回我爷从南岸坡马刺沟回来,拿了两根软枣木棍,高兴地说:“这两个棍,做个笼鋬啴豁得很。”说罢都顾不得吃饭,就把那两根棍刮了皮,笼了一堆火,又是烤,又是挝,又是拿铁丝抻,撵吃完晌午饭,两个笼鋬就挝好了。

 

挝好了笼鋬,就准备编笼。我爷从楼上取下早年务苹果时攒下的条子,泡在房山嗲(底下)那条水渠里,还用石头压着。于是我的任务就是坐在渠堎子看着那堆烂木条子,生怕被那个碎娃拿了去。
第二天,条子泡得软了,有了韧性就能编笼了。编笼的过程在彼时的我看来相当复杂,我也不好描述,就知道未初抻笼鋬的铁丝最后就成了搊底绳。笼编好后,我爷让我给他装了一烟锅旱烟,坐在一旁的门墩上欣赏着自己的作品。时不时跟路过的人打个招呼,有人问编笼用的啥鋬,我爷就扯大嗓门说:“软枣木!”我婆就在一旁笑着给我说:“看你爷个干板板子!” 
我五爷拉着牛回牛圈,老远说:“三哥编?两个粪笼咋?聊的!”

随笔的图片 第2张

这就是一个粪笼

我问我爷:“爷,啥是粪笼?”
我爷说:“这就是粪笼!”
我又问:“得是拿这装粪啊?”
我爷说:“不装粪。”
“那不装粪为啥叫粪笼?”我不解地问。
“去,一岸子耍去!”我爷被我问得不耐烦了,或者说,被我问住了。
第二天天刚麻麻明,我爷就一手挎着一个粪笼出去了。
那一对儿粪笼,装过草,装过柿子,装过包谷,就是没装过粪。但是我爷让我去粪笼里取柿子吃,我不吃,我嫌柿子装在粪笼里。   
后来有一年乱水,我爷把后院里那棵桑树砍了,又用弯镰把树榾㨯干净,让我爸出一根水担。我爸开着电刨子,一个小时就出好了水担,还装上了水担勾搭。那天下午,我爷拿了个烂瓦刅儿坐到渠堎刮了一下午。第二天,我爷就用水担担着那两个粪笼出去了。
我又问我爷为啥不用原来那根水担担粪笼,我爷说那根水担是担水用的,这根水担是担粪笼用的,混着用,容易把脏发掉井里去。
我婆说:“把你个烂怂担粪笼的,一天还讲究!”
我爷用他那套新装备担这担那,担了十几年,直到2005年那个春夏之交。后来,那对粪笼跟那条水担就一直挂在?儿了。
如今,担粪笼的人不在了,粪笼还在那个勾搭子上挂着,软枣木挝的笼鋬和桑木水担依旧油光锃亮,只是铁丝做的搊底绳和水担勾搭子早已锈迹斑斑。
我曾私下里想着给粪笼换一个名字,比如馍笼、菜笼、柿子笼,但是总感觉少了些啥。至少在我?儿,你一说粪笼,人家就知道啥形状,多大,你说一粪笼跟说一长虫皮袋子要表达的意思是一样准确。
粪笼,土、粗、难登大雅之堂,就好像那么多朴实无华的老农民,他们皮糙、黑瘦,但是再脏再累的活都能干,干的好,工钱还少。有他们在,城里人的生活才能更舒适便捷。
随笔的图片 第3张
水担,坚韧、皮实,经常被重担压得咯吱响,却经久耐用。它像极了老父亲,他们好像总是可以轻而易举扛起一蛇皮袋子粮食。虽然腰早已经弯得直不起来,可能还浑身这疼那疼,但是当你需要他的时候,他总会出现。有他在,你觉得心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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