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石、山路、山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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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人用“得意忘形”概念,放到写字画画上,展现的词义色彩略显中性,没有今天“心意得到满足而高兴得失去常态”的贬义。
最早可见欧阳修写于《试笔·李邕书》里的一段:“余虽因邕书得笔法,然为字絶不相类,岂得其意而忘其形者邪?”

他说的是读帖、临帖的事,有些自得于取其精神而舍其形式的体会。

中国书画的逸致、雅趣,大多集中在它的写意性质,画着画着,便能对物象有一个超越。
用“得意忘形”形容它最妙,唤作“胸有成竹”,或归结于“看山还是山”,就缺少一份精妙。

但“得意忘形”确乎有艺术创造方面的界定,不宜滥用,闹不好会出“买椟还珠”的笑话。
比如喝闲茶,某君一说茶杯为哪一位大师所作,毛估价值上百万,我就见一桌人满面恭敬,眼里只有大师杯而忘记茶味了。
说是喝茶,喝的却都是上百万的贵重了。

那天从天门寺出来,在寺外的山里走走,看几眼自然景象,便一扫在寺里沾惹上的郁闷。
一棵登高的古树,葱葱郁郁出满目的生机。

禁不住去想,有时偏爱得意忘形,此时还就得重回得形忘意。

那棵古树枝叶伸展出天蓬的开阔,不惟气势宏大,亦有细腻的秀色婆娑其中。
黝黑而错节的老枝,簇发出色彩清新的嫩叶,十分耐看。

树和人一样。
活到一定的份上,大腹便便,或是瘸腿拄拐的破相,都让这一树的嫩绿,给写意出古老与时尚的混搭。

满面皱纹的花枝招展,别具一番精神。
决不违和。

抬眼去看山石,其中的趣味尤其可观。
其形鬼斧神工。
风斫雨削,山岩的形态拐棱突兀,截面刀痕累累,呼应着老树的虬枝铁锈。

任一角度欣赏,都是画卷。

一刀一斧凿出来的山路,呈现出一脸的古拙,秦篆汉隶的派头。
日光碎在石面,涂抹出生旦净末丑的脸谱来。

思绪随之展开。
元至正年间,禅僧静本等爱其地幽深僻,在此开山建寺。
小路踏足,那一分仄仄的孤寂,从此淡漠了熙熙攘攘的世俗之心。

或是更早,公元425年南朝开国皇帝刘裕之子刘义隆,在此兴建寺院,因山坳两侧的山头是簸箕型延伸出去,又像天公的两扇大门,得名天门山,寺院故称天门寺。

那时的寺院无关经济,香火旺不旺并不是头等大事。
建它的人只为寻出自身的来由去处。

天门寺外有一段山路,写意的几笔,竟洋溢出一颗童稚的好奇心。
好端端的平路,偏要设置块石作桩。
看你健步如飞,或是笑你摇摇摆摆出洋相。

细细去想,它也是一行禅意。

闲走来回,最爱看那一处石径斜。
笔直的一人的独路,将寂寞写成诗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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