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童年是在饥饿中度过的。一年中,除了过年,几乎都是天天“饥肠辘辘”。

正是这种“饥肠辘辘”给我留下了对“烧饼”刻骨铭心的记忆。

“烧饼”是我杜撰的一个词,与《现代汉语词典》中的烧饼是两码事儿,在这我也只好姑妄用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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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烧饼”非蒸、非煮、非炸、非烤,而是在灶膛里的草木灰里烧熟的,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老家尚在吃饭的幼童主要口粮之一,其做法非常简单的一一

抓一两把白面,用一勺水和好,揉成两头粗圆的棒槌状,放入刚熄火的草木灰中。大约二十来分钟,外焦脆内松软的烧饼就出炉了。这种草木灰松松的、暄暄的、软软的,里面还有草的叶柄之类的东西燃烧后尚存的火星星,再加上周围用泥巴抹出来的灶膛内壁的烘烤,烧饼自然就麦香四溢了。

那时候,农民种地都用农家肥,纯天然的小麦粉,经过纯绿色的秸秆或野草燃烧后的余烬的煨烧,更关键的是饥饿的刺激,咬上一口,那种散发着独有的沁人心脾的香味,一屋子也装不下。

现在回想起来,每次都想吃这个烧饼,但始终未能如愿。主要原因有三个,一是现在农民都富了,孩子也少,凡是城里孩子能吃上的,乡下的孩子基本上都能吃上;二是现在多数人家用上了液化气,或者烧树枝。老家人已经有几十年不烧秸秆和野草了,用什么烧饼呢?三是五十岁以下的妈妈们,已经不会做烧饼了。

我不知道小时候我的妈妈是如何喂我烧饼的。但我见过邻居大妈喂孩子烧饼的情景。大婶咬下一口烧饼,在嘴里轻轻咀嚼成稠糊状,孩子则贪婪地张着小嘴,睁大眼睛望着妈妈的嘴,等待着妈妈嘴对嘴地把烧饼喂到自己嘴里,也有的是用手指头在自己的嘴上一抹,把烧饼抺在手指肚上,再送到孩子口中。

我经常喜欢看巜动物世界》,鸟妈妈嘴里衔着一条小虫,正对着嗷嗷待哺的鸟娃娃大嘴。与我们这一代被母亲喂着烧饼的情景是何等的相似啊!

记得长到四五岁,我就不能经常吃烧饼了,因为家里又有了弟弟了。但是,我有我的办法,隔上三五天,我会喊“肚子疼”。母亲就会给我揉揉肚子,然后给我做个烧饼。

烧饼退出历史舞台已经有好几十年了,农村的娃娃也吃上了高档奶粉,以至于我常常想,等这些孩子长到我今天这个岁数的时候,对于他们吃过的东西,会不会有我对烧饼这般深刻的怀念之情呢?

我想不大可能,因为他们吃到的东西都太容易得到了。人对容易得到的东西,往往是不大珍惜的,更谈不上几十年后的殷殷怀念了。

但我忘不掉烧饼,因为,那里面有娘的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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