感谢我生命中的那些“坏朋友”

我醒来的时候,车还在高速路上飞驰。

副驾驶座270度的角度,使我刚好能看到车窗外的天空。云朵是一小团一小团的,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,亮白、浅灰、深灰三种颜色交错,显出立体感和层次感。偶有树梢和高楼的楼顶从车窗下沿划过,竟有一种比躺在草地上看天还要美好一些的感觉。

车载蓝牙里,樊登和前央视节目主持人、《东方时空》著名主播李小萌的对话还在进行。是的,我是先点开了这档对话节目的音频,然后才调整座椅,闭上眼睛的。大概听了十几分钟就睡着了……

樊登说,自己在上学的时候特别爱说话,老师讲话他就接话把儿,老师出题他就说答案,搞得老师没法上课,所以就把他调到后边,坐在角落里。全班同学都换座位,就他不换,所以他就跟很多大高个的同学做同桌,结果交了很多朋友。

“大高个的同学”,这个词即刻勾起了我的回忆。

随笔的图片

01

不知道为什么,潜意识里,我把这些“大高个的同学”等同于“坏同学”。当然,樊登说的“大高个的同学”肯定不是或不只是“坏同学”,毕竟成绩好品德好的“大高个”也是极多的,比如1,2,3,4,5……我之所以把“大高个”跟“坏同学”联系起来,可能跟我的经历有关。

上小学时,我个子并不高,又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,自然是很少坐在后排,也很难跟“大高个”同桌。但是有个例外。

那是四年级的时候吧,我应该刚转到城里不久,我的同桌是个“大块头”男生。他的眼睛很圆,脑袋也很圆,看起来有些凶。我和他坐同桌的时间不长,但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因为他会画龙。在当时小小的我眼里,他画得还非常棒。活灵活现,威风凛凛,比我画的古典美女酷多了。

他不仅在纸上画,也在自己的手臂上画,看起来像是纹身。那大概是1988年,当时的我有没有见过真的纹身已经记不清了,但现在回想起来,确实觉得像是纹身。

跟他坐了一段时间同桌,我的同桌就换成了一个黑黑瘦瘦的男生。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。他写的字总是又小又不方正,一个个像是被小小的火焰烫卷了似的,握笔姿势也很是别扭,写字时一只脚还总爱踩在板凳上,那时我们坐的已经是高凳子了,可见他是多么瘦。(写完这句我也抬起左脚踩到了现在坐的椅子上,踩倒是能踩上,但明显是不舒服的)

当时调座位的原则是“好+差”,就是一个好学生搭一个差学生,一是为了纪律,二是为了让“差生”向好学生学习。所以,我就总是那个男生学习的榜样:“李xx,你看看人家原卫华写的字多好,你就不能跟人家学学?”“李xx,人家原卫华的作业早就写完了,你咋才写了这么点儿?”……

现在想来很是奇怪,老师如此对比,竟也没有让李xx生出对我的恨意来,更竟的是,也没有让我生出一丝骄傲之心。对李xx,我倒生出一丝同情——他确实在写呀,好像还是挺认真地写,至于为什么写得那么慢还那么不好,就不是十来岁的我能想明白的事了。

想想真是一身冷汗,多少像我一样的“好同学”都成了所谓“差生”的诅咒。所以,我们现在不主张让孩子之间进行成绩以及习惯方面的竞争和对比,是多么有必要!在樊登和李一萌的对话中,也讲到了这一点,一所学校,要慎用竞争。深以为然。

时隔三十多年,我想起他时,除了上文描述的他的字体和他写字的姿势,便是他咧着嘴对着我笑的样子,门牙很大,两个嘴角似乎永远蓄着两小团白色的唾液。

几年前的一天,和同事一起走在小城的窄巷里,迎面一辆三轮车开过来,我一眼便认出开车的是那位喜欢画龙的“高个子”,他好像并没有太大变化,看起来还是凶凶的样子,只是头顶的发量稀少,显得头更圆了。他裸着上身,浑圆结实的臂膀上赫然纹着一条长龙。

“咦?这个人是我小学同学呀,我跟他坐过同桌。”

“他呀,现在在南关卖肉。”身旁的同事说。

哦,卖肉,倒是跟他的气质挺相符的职业,我心里想。后来又见过他两次,每次他都是开着三轮车,风风火火的样子。我想,他大概早已认不出我来了。

小学阶段,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同桌就是这两个男生,以至于我总觉得转到城里上学后,我就跟这两个同学同桌过。但是我觉得,他们的“差”,丰富了我这个“好学生”的童年。

 

02

上了初中之后,我仍是“好学生”中的一员。但是我并不总是和好学生在一起。

整个初中阶段,我几乎都坐在前三排,班里学生人数也多,第一排桌子顶住讲台,教室的后墙就是最后一排同学的“椅背”。

不记得怎么跟后排的那几个男生搭上话的,前排的好学生似乎很少与后排的人来往,虽然同在一间教室。

有个男生爱写诗,我那会儿刚好也喜欢涂鸦几首押韵的长短句。有一天,帮后排的一个“大高个”修改了一首诗,他就接二连三的让我帮忙修改了几首。后来好像他写了一首诗给我,我又似乎从中读出了点什么,自此便再没有跟他说过话。

除了这些“大高个”以外,初中时我接触到的还有一些“坏女生”。什么是“坏女生”呢?就是那些长得很漂亮,身边总围绕着一些不学无术的男生、成为很多同学谈资的女生。我一直觉得女生长得漂亮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一件好事,早早地,容易被美貌带来的“副作用”耽搁了,那个家长常常顾不上管孩子的年代,她们成为情窦初开的男生们追求的目标,学业大多荒废下来。我曾见过初中时很受宠的一个漂亮女生三十多岁时在大街上卖凉粉,心中很是悲凉。

我很少与这类女生说话,但却因为跳舞与她们有过一些交集。

应该是学校举行什么庆祝活动,班里要出节目,不知是老师挑选的还是那些女生们挑选的,我成为和她们一起跳舞的好学生。为什么被挑选上我就不大清楚了,漂亮肯定是算不上的(H先生前段时间还非常客观地说我长得算是中等,我回他两道凌厉的目光,不过知道他说的是实话),也许是还算苗条?跳的舞是很现代的,好像还有“十一步”、“十三步”,有点港台风。

除跳舞外,与她们也没有其它交往了,可我仍然感谢和她们一起跳舞的经历。

 

03

后来工作了,正式分配后我先是教微机。

微机老师因为没有成绩压力,时间相对来说更宽裕一些,我跟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走得挺近。她在同事们中的口碑并不好,不是本本分分教书的老师,比较漂亮,重关系,有些虚荣……剩下的就省略不说了。

同事们眼中,我跟她绝不是一类人。尽管我教的是微机,但大家对我评价很高,以至于我改学科教语文做班主任时,班里一下子被安排进四五个教师子弟,这充分说明大家对我有极大的信任。

跟这个女同事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短,在这段时间里,我听说了很多平常做为“好学生”“好老师”听不到的事,当然都不是“正事”,也跟着她做了一些有违学校纪律的事,比如工作时间跑出去逛街。后来做了语文老师和班主任,一心扑在教学和班级管理上,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就自然而然地变少了。同样,我仍然感谢曾交过这样一个朋友,让我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些了解。

 

04

除了上面提到了这些“坏朋友”之外,我当然也有“好朋友”,或“中等朋友”,但这些“坏朋友”在我记忆中的位置却不可替代。

我们常常教育孩子,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这自然是对的。

但是,我仍然主张,不要让孩子的朋友圈儿太干净。当然,这里的“孩子”,指的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。成绩好,品行正,常被老师树为榜样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很多父母特别怕孩子交友不慎,被朋友带坏,所以就很关注孩子平常跟哪些人交往,一旦发现某个同学不够好,就总想出面干预,或想方设法引导孩子跟“好学生”玩儿。

用心良苦,可赞可叹。

而我认为,如果孩子自身有足够强大的生命力(即积极的、向善向上的力量),他与一些“坏朋友”交往是不必太过于担心的。既然愿意交往,一定是这个人身上有吸引他的地方,或相同,或相异,就像夫妻或恋人,有因为非常相似而相爱的,也有因为相互不同而相爱的,而“好学生”与“差生”交往,往往是因为相异,可能是自己内心的另一面在对方身上得到了唤醒和认同,一个丰富的、立体的人,应该是多面的,是多方面的需求得到满足,而不是永远“伟光正”,这是会生病的。

一个有强大生命力的人,接触多种类型的朋友,了解世间百态,但不会影响他积极向上的生命状态,那些“坏朋友”们也会成为他理解这个世界的一种渠道。

何况,这些“坏朋友”,只是被学校或社会的某个统一的标准衡量出来的,他们未必就真的坏。

不要让孩子成为一个太标准的好学生。

不要成为一个太标准的好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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