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头顶倾泻下来的水差一点就流进眼睛,上面有个声音:“闭上眼睛,坐稳,我们开始洗澡了哟。”哦哦哦,脱衣服的时候,我不干,还犟着,蒙在毛衣里也是听到这个声音,说给我洗澡,我才松了手。我喜欢洗澡,好舒服哟。

哎!感觉有点烫,头顶上面立马响起声音问:“烫不烫?”“有点,”这个我要及时回答。“还烫吗?”那个声音又问,“不烫了,刚好合适。”好神奇,我还加了几个字,与平时的惜字如金不同。我习惯要人猜我所想,但洗澡不同,我坐着,他们站着,看不到我的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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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头好臭,你扶稳她,我多用两遍洗发水。”还是那个声音,边说边揉搓头发,那个舒服劲儿,我浑身抖了个激灵。“诶?在发抖也,会不会遭冷到了哟?”另外一个声音,是扶着我的那个人在说。我赶紧说:“不冷。”“没得啥吧,我提前给她喂了藿香正气液,不会着凉的。”头顶上的声音说。

 

冲水的时候还要来一句:“闭眼,冲水了哟。”我当然懂哟,把我当小孩子,何况刚才不是说过的嘛,啰唆!嘿嘿,给我洗个澡还要两个人,没得保姆能干,但比她洗得舒服。

 

嗯?好像是一男一女也,真是的,把我脱得溜光,也不晓得遮到点儿,呃呃呃,有点羞人耶!一会儿功夫,干毛巾裹上了身体,四面八方都有手在揉搓,衣服穿好了,我坐在了桌子边。

 

呵呵!原来是喝水,吃水果了。

 

这个我要选择,我只想吃水果,上手扒拉那装水果的盒子。咦?咋还给我推远了?“先喝水,再吃水果。”这回看清楚了,是儿媳妇把水杯递到手里,我不想喝水,“洗完澡,要喝点水。”嘿!真是的,喝不喝水我各人不晓得呀?捧在手里的杯子比原来那个重,哦,他们说塑料的会老化,还是玻璃的好。

 

我把杯子朝桌子里面推,杯子又被送到嘴边,我就着喝了几口,很爽,看来洗完澡喝水是对的。

 

“你看嘛,真的很懒呢,喝水都要人端着。”媳妇说,男的声音:“她懒得动,就只好我们动哟,唉,麻烦!”

 

“我不是怕麻烦,是想让妈多动动手,对她有好处。”听他们一来一往说着,我心里冷笑,哼哼,要我动手,那我有选择哟。

 

这不水果盒子又放在面前了,我上手就抓,快得很,一会儿就吃完了。一边吃一边给我吹着头发,舒服。

 

诶?是吃的啥呢?好像是柚子,唉,分那么小干啥嘛?吃起没得啥感觉。

 

2

 

我被抱着坐上了马桶,儿子问我:“屙尿不?”我还在想那柚子,不想理睬。况且这样问也太粗俗了。媳妇问:“解小便吗?”唔,这还差不多,我摇摇头,“不摇头,说话,”还是媳妇说。“不解,”我答。“解不解大便呢?”媳妇又问,“不解!”我提高了嗓音,不耐烦。

于是,给我穿上裤子,半抱半扶地上了床,帮我脱了外套,躺下。洗个澡,睡个觉,安逸。

我被叫醒了,说是吃饭了。我伸出手,“自己起来,”媳妇说。我不高兴,但吃饭还是很诱人,就爬起来了。

“解不解手?”又是问这个,真烦人!我摇头。呃?又好像要解,我被抱到了马桶边,刚脱了裤子,哗哗啦啦尿就出来了,那个畅快,实在是再晚一点点就不行了。

“幸亏没有听你的,不然就流了,”媳妇回头又对着另一边说:“刚才还摇头呢,你看裤子都差点没脱下来就屙了,唉!看来不能听她的,两个小时抽一次尿吧,不然,大冬天的,流了换起好冷嘛。”

 

废话连天,我还不晓得流了不舒服呀?哪怕有尿不湿兜着。

 

3

 

 

我坐在桌子边,等着吃晚饭。

媳妇问我:“今天洗澡没得?”“洗了的。”我答。“洗得舒不舒服?”又问。“舒服。”我又答。“哪个给你洗的?”又问。“认不得,不晓得是哪个洗的。”我又答。“哈哈哈!”媳妇一阵大笑,开心的样子。我心里一阵好笑:“这有啥好笑的嘛?还满足得很,傻乎乎的。”

 

饭喂得大口大口的,很爽。媳妇对我说:“天气冷,还是我喂你,免得吃些冷哈哈的。”

 

我吃完了,参观他们两个人吃饭。然后,媳妇去洗碗,儿子准备我的药。

 

“那天表姐来,觉得她一脸横肉垮起,看起越来越凶了。”媳妇的声音从厨房传来,儿子看了我一眼:“相随心生。”我晓得他们在说我,哼!

 

儿子喂完我吃药,摸摸我的头:“乖乖乖,对了哟,以后吃药都要这样撒。”我晓得,因为我经常把药含在嘴里不吞,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睛的。

 

水端来了让我刷牙,我没接牙刷,半张开嘴,儿子说:“表扬不得,又发懒了,自己刷牙撒!”“哦,那你就慢慢等哈。”我心里嘀咕,拿牙刷慢慢地伸进嘴里搅动,他就端着盆子接着,不知过了多久:“好了,可以漱水了,”儿子说。“哼!终于等得不耐烦了,”我瞥他一眼。

 

4

 

我被梦惊醒,窗外月光如洗,室内亮着一盏夜灯,我环顾四周一片宁静,正好回忆梦中情景……

 

模模糊糊,似乎老头子在批评我:“你上去就是一耳光,为个啥嘛,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。”说我不该去打那个被揪出来批斗的当权派。嗨!都念了我多少年了,当着儿子媳妇的面,也不给我留点面子。我醒了,这不是梦,是老头子在世的时候发生过的场景。

 

怎么老头子趴在地上了?我一觉醒来,慌里慌张地下床,发现老头子浑身冰凉。赶紧打电话叫儿子送医院。唉!耽搁了,老头子就此陷入了瘫痪状态。磨人啦,我熬不住了,就给儿子媳妇商量,给老头子喂些走得快的药,被两人严词拒绝,狠狠地把我说了一顿,唉!

 

打那以后,大多数时间是儿子照顾父亲。

 

老头子瘫痪在床3个月后去世了。我很自责,不过才3个月嘛,不该那么厌烦。一直以来都是老头子照顾我,煮的饭很好吃,好多的家务活也是他做。

 

儿子媳妇要我去跟着他们,我不干,好手好脚的,我不晓得到处去耍呀。以前我都没咋做过事,莫非现在还要被你们套着。

 

去苏北老家一趟,这是跟着老头子出来50多年后第一次回去,残存的记忆早已物是人非,但我不认识的后辈们很是热情,天天好饭好菜招待着,我也无所顾忌地享用着。老家真好,我不用做任何事情,真想就这样下去。但高血压糖尿病加重了,儿子说要离开那个高盐高糖的饮食习惯环境,我不得已又回来了。

 

我还是不愿意去儿子家,他们上班上学,我要买菜做饭做家务。

 

住自己的家,儿子隔三差五的给我做饭放冰箱里,我自己热着吃,还是很安逸。

 

一段时间后,血压血糖控制下来了,我又始满世界玩。走亲戚,探朋友,找老乡,潇洒得很。

 

一次过春节,我给儿子媳妇说要带个老乡一起到他们家,听媳妇在厨房对儿子说:“妈带个老头儿来家里过年,这算个啥呢?孩子都这么大了,怕不大好吧。”儿子说:“都七老八十的人了,还做个啥嘛,管她的呢。”有儿子撑腰,我更无所顾忌了。

 

唉!一晃老头子走了20多年,这些年我真是自己做主,想怎么就怎么,过得很滋润。

 

5

 

 

我快90岁的时候添了个重外孙,媳妇去外地照顾了,儿子也想去帮忙,说把我送养老院。

 

我表面没说啥,答应去试试。住了几天,新鲜,但不像自己在家的那般自由自在。

 

儿子说他就要走了,去照顾外孙。

 

我动开了脑筋。看有人过来了,我踩上凳子,爬在阳台边。目的达到了,养老院不留我,叫赶快出院。

 

我提出要人陪着,儿子只好请保姆,当然他也走不成了,保姆有事离开,他就要照顾我,我可不管,都说老还小嘛,侍候孙子不如侍候我。

 

保姆将就我,一切按我喜欢的来,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。

 

但她也说我懒,说像我这样没意思,说他们老家的邻居,与我年龄相仿,还下地做农活。

 

哼!那是他没福气。

 

唉!听保姆对儿子抱怨说我没得交流,有时候装怪,问啥不开腔,阴到搞事情。儿子劝保姆,说我有时候是混沌不清的,将就着点儿。

 

我除了大小便有时候拎不清以外,呃呃呃……保姆说我用手抓过大便。我能吃,能睡,能表达身体的不适,分得清人,晓得好多事情。哪里是我装怪嘛,就是不想说话,习惯性要人猜想法,猜不透,就不要怪我了撒。

 

6

 

诶?媳妇又是好久回来了嘛?保姆一有事,就是儿子媳妇一起侍候我。重孙子呢?不管了呀?我也懒得问,只要有人照顾我就行了。

 

喔,天又亮了,媳妇喊我起来解手,我刚才摸起来,在床边放的马桶上解过了,哪里还解得出来嘛,真是啰嗦!

 

好在她发现了,笑嘻嘻地表扬我:“很能干嘛,我检查一下裤子穿好没得。”唉!真烦人!

 

吃早饭了,我一阵开心,又一天开始了。

 

唉!也管不到那么多了,扭不动了,有人服侍还是安逸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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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在后面:

 

这是用第一人称杜撰方式描写的,是企图揣度垂暮之人的心理。与其说是图谋与之沟通,倒不如说是鄙弃这般活着的态度。

 

偶见同行人的挎包上有一行小字‘生活在左’而有所感悟,一个人,无法丈量自己生命的长度,但却能够拓展其宽度。若生命的宽度在左,生命的长度在右,我宁左勿右,你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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